最后的选择

“我说我打。我就是要打电话教训你一通。我不知道你刚才的话是真是假，但我敢说青婷对你的爱一点没变。我和她生活在一起，我看得最清楚。白天她专心工作，到了晚上，她就学英语，给你女儿讲故事。房间里有两只早已装满的旅行包，她说她早已做好准备，护照一拿到，她马上带女儿去北京办签证，然后飞去加拿大和你团聚。她对你可是一点没变心。你爸在你小时候就去世，是我把你和你哥哥抚养成人。你这个兔崽子听清楚，青婷跟现在那些女孩不一样，她跟我一样是个看好了男人就死心塌地爱到底的女人。你要是在外面偷鸡摸狗，你就是对不起她和你的女儿，也就再也不是她心目中的好男人，不再是我的好儿子。我要是见到你，我会用手杖狠狠地抽你，我就不信你再也不回中国，再也不认你的母亲。你要是做亏心事，加上我就是对不起三个女人，我不用手杖打死你，是出不了这口气的。我打完了，还要让你哥哥打，长子当父。我就不信你敢在外面胡作非为。我骂完了，气也出了，你赶快给青婷打电话吧。唉，你在国内是个多好的孩子！怎么一出去就变了呢？先是MBA不读了，后来连妻子、女儿也不顾了。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好工作，连个电话也不打了。再出去偷鸡摸狗，老天爷不会饶你。等着有你好受的。”肖翰的妈妈说完，便挂上电话。他放下电话愣愣地站在那里。露易丝从凉台上走进来，把手放在他的肩上。

“是你妻子打来的吗？”

“不，是我妈妈。她说我妻子刚从医院出来，希望我打回一个电话。我想……”肖翰犹豫着没把话说完。

“我明白，你不用多说，我肯定要回避。我正想回我的公寓换件衣服，去教堂要穿庄重的服装，你最好穿西服。我九点半开车来接你，我们去ST．Claire的一家大教堂，我读法律时一直去那里。现在还有很多时间，你好好同你妻子谈吧！”她亲吻一下他的脸，离开了房间。

他记得上次打电话给他妻子时，露易丝在他身边。她当时说她心口上插着一把刀，他自己心口上也插着一把刀，而现在他们都不再忍受。心口上插刀的是他的妻子。他跟妻子说什么呢？说出来他跟露易丝的关系吗？上次通电话后，她已经猜疑，怎么办？只好先对她隐瞒了。赶快打电话吧！说什么呢？爱情总不能光靠电话上说呀！他想，出国分离不光葬送了他们夫妻之间的爱情，还造成了很多家庭的破裂。

肖翰打完电话，换好西装。他提前下到搂下，觉得心里沉重，也感到有一种压抑和矛盾。他想出去呼吸新鲜空气，他想远眺安大略湖，他想马上去教堂。在一座墙上爬满青藤的古老教堂里，他和露易丝一起唱圣歌、念圣诗、听牧师讲道。他看见露易丝把一张支票装进信封，奉献给教会。他也听见牧师在最后的祷告时，呼唤今天第一次来教会的人，因为感动把手举起来，他会在祷告后带领举手的人，作一个简短的仪式。

“所有的人都有罪。但是，你若跟随了天父，从此你便会成为一个新人，你的全部的罪恶都交给了耶稣基督。你就可以从此解脱罪孽。”这几句话，使肖翰在犹豫着他是不是要把手举起来。

露易丝在他耳边小声地说：“你要想好。不要因为是我带你来，你就举手。这事不能有任何勉强。你真的有感动，真的想好了吗？”

他想了想，还是没有把手举起来。他以前一直不相信有上帝，也不相信基督徒能够被打了右脸，还把左脸伸过去再挨打。但他相信人有罪，必有一死，也无法摆脱痛苦。他看着露易丝在圣餐开始时走向圣坛。她跪下，双手扶在木栏杆上，闭上眼睛祷告，他为她的虔诚而感动。他还看到露易丝从牧师手里接过一小块圆的薄饼，放进嘴里。牧师念着“阿门”为露易丝祷告。后来，露易丝把一小杯葡萄酒喝下去，站起身走回到他的身边。

仪式结束后，露易丝拉着肖翰的手走出教堂。他发现她脸上浮现出她以往轻松自然的表情。

“我敢打赌这是你到北美之后，第一次在教堂呆这么长的时间。”露易丝说着笑了起来，笑得很美。

肖翰点点头，也想在灿烂的阳光下笑一笑。但是他的心情沉重，他笑得不自然。

“露易丝，怎么能证明上帝的存在呢？”肖翰想，这个问题会把露易丝难倒。

“怎么能证明上帝不存在呢？”露易丝的问题把肖翰难倒了。

“放松自然笑一笑，好吗？”露易丝说。肖翰点点头，又笑了笑，但还是不自然，他又在想那笔业务，还有他觉得内疚，对不起他的妻子和女儿。他想这是他和露易丝的又一不同，她去完教堂，把罪恶交给了上帝，重新回到欢乐之中，而他去完教堂却觉得罪恶感在加重，心里也感到很沉重。

肖翰星期一早上来到办公室，杰夫比他还要早到。

“今天上午十点半研究这笔中国业务，查理刚告诉我。嗨，你这个周末没到公司来，你跟市长他们在一起吗？”

“没有。他们三方还在私下谈判，我根本靠不上边。”

“露易丝和他们在一起吗？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

“我还以为你会和露易丝在一起。要是我是你，我会拼命把她追到手，没有一个男人会对她不动心的。”

肖翰没再说话，他恐怕杰夫看出来，便专心思考这笔业务。十点半他和杰夫每人抱着一个大卷宗来到董事长的办公室。随后开会的人都准时来到，包括爱德华本人。肖翰注意到今天开会来了许多人，融资部、销售部、调研部的负责人和首席经济学家都在场。

爱德华先让首席经济学家戴维斯谈谈北美的经济和股票市场。戴维斯将一份最新的报告的复印件交给在场的每一个人，那上面有最新的统计数据。他接着谈了他的分析和预测。

“目前美国的经济正在走出衰退，预计1993年上半年，美国的经济会加快增长，股市可能在今年的夏天开始上升。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有可能在今年首次减息，刺激经济增长而引发股市大幅攀升。”戴维斯又作了许多分析，来支持他的预测。